作者 | 《财经》实习生 黄思韵 编辑 | 刘以秦
作为TikTok的姊妹应用,Lemon8占了天时地利,缺了人和。
当地时间1月18日晚,TikTok通过应用弹窗通知美国用户,美国官方禁令次日生效,平台将在1月19日暂时停止服务。同时,TikTok表示,正在尽快努力恢复在美国的服务。
TikTok禁令风波已经持续数年,在2024年愈演愈烈。最新的变化是,大量TikTok用户涌入中国社交内容平台小红书,被称为“TikTok难民潮”。
当小红书一夜之间登顶美国等多个国家下载排行榜榜首时,有一个应用默默退居其后。在小红书霸榜前,占据苹果美区应用商店免费下载榜区第一名是TikTok的姊妹应用——Lemon8。
这是TikTok美国用户们上一个迁徙之地。Lemon8最初被称为“小黄书”,被视为字节跳动在海外复刻小红书的尝试。2023年6月5日,据媒体报道,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接管Lemon8。和小红书类似,它首页设有双列图文信息流,内容多是穿搭、菜谱、家居等生活类分享。背靠实力强大的字节跳动,它先后在日本、东南亚市场发展,2023年2月上线美国,以“使用了与TikTok相同的推荐引擎”为旗号,大力投放广告、与网红合作,上线次月跻身美国App Store下载总排行榜前十。
美国禁令风波下,寻找TikTok替代平台的讨论层出不穷,Lemon8比小红书更早被提起。字节也在为这款应用铺路,2024年11月13日,字节跳动宣布用户将能够通过TikTok账户直接访问其新推出的社交媒体应用Lemon8,两个平台将共享统一的用户登录系统。Lemon8凭借无缝连接TikTok的优势,用户量一度大幅增长。
但扶持的流量敌不过用户们的自发指路。据第三方数据机构Sensor Tower数据,Lemon8 2024年12月全球下载量增幅约150%,从今年1月开始,平均徘徊在苹果美区应用商店免费下载榜3名—4名,在1月11日抵达榜首。次日,TikTok创作者Whatteish呼吁大家集体抗议政府转向小红书,将其称为“TikTok中文版”,Lemon8榜首位置维持不到两天,就被小红书夺走,至今仍未回首位。
目前,Lemon8也暂时暂停了美区服务。Lemon8向美国用户推送通知称,“美国已颁布一项禁止Lemon8的法律,这意味着现在无法适用。特朗普总统已表示,它上任后将和我们合作,寻求恢复Lemon8的解决方案。请保持关注。”同时,Lemon8提供一个链接给用户下载账号数据。
作为TikTok的“备胎”应用,不仅没能在这次“TikTok难民潮”中分到最大一波流量,还同时被禁令波及。按照TikTok的声明,特朗普在1月20日上任后很有可能提出新的解决方案,包括延长禁令执行期限等。在禁令风险之外,Lemon8在内容和社区生态上的成熟度也还不够。
内容丰富度不够
美国田纳西州的苏珊今年45岁,平常在家照料孩子,喜欢刷TikTok短视频。她玩TikTok四年了,关注的创作者数量已经抵达1万的上限。苏珊说,从去年开始,TikTok就不断涌起寻找替代平台的讨论,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一个新的应用软件。
“过去几个月,先是有很多人说去Bluesky,但那不是视频平台,有点像Twitter。后来,每个人都开始说起Lemon8,之后才是小红书。” 苏珊告诉《财经》。
她了解Lemon8的契机来自TikTok短视频宣传。之后,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Lemon8,他们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备份平台,继续与自己喜爱的创作者保持联系。苏珊也下载了,用TikTok账号登录,平台自动迁移了她的账号数据,帮她建立了一个相同用户名的Lemon8账号,并同步关注了那些也在Lemon8上的TikTok创作者。
但试用后,她发现这个平台和TikTok还是有很大差距。无论是内容体量,还是互动程度,它都较为稀疏。唯一的好处就是两个平台的联动,注册Lemon8后,Lemon8标识会出现在TikTok个人简介页面上,任何在TikTok上关注她的人都可以在Lemon8上找回她。
研究公司Similarweb数据显示,2025年1月13日,Lemon8在美国日活跃用户数为170万,高于前几周的110万左右。同一天,小红书在美国iOS和Android设备上的日活跃用户从前一天不到70万升至340万,是Lemon8的2倍。
像小红书一样,它面向的用户以女性群体为主,但群体更集中。打开Lemon8页面,多篇带有艺术字的精品图文被推送至首页,其中细分有旅行、护肤、阅读、婚礼、园艺等36个标签区。女孩们乐于提供恋爱、美容、理财、心理健康等方面的“闺蜜”建议,“自我关怀”“自我帮助”“成为最好的自己”是出现频率较高的词。在这里,比较有影响力破万赞的创作者,粉丝基本都是几千人。
(图说:Lemon8首页内容)
苏珊关注的1万个TikTok创作者里,迁移到Lemon8平台的占比不到20%,只有1542人。她观察到,大部分博主还是选择同步去了Youtube Shorts等大平台。
Parker Vahn Haus是选择迁移回Youtube、Instagram等平台的TikTok创作者。她日常分享越野车生活,拥有9万粉丝。在Lemon8进入美国初期,她下载并试用了一个月,发布了8条博文,点赞数量从个位数到60多不等。她发布视频称,自己难以融入其中,Lemon8像一本杂志,充斥着精心策划的白人女孩网红内容,“你不能只是发布一张照片使用主题标签,不能只是制作一个短视频并使用流行歌曲,图像必须经过高度策划编辑”。这引起了不少人共鸣。
当下Lemon8被社交媒体诟病最多的是,用户和创作者之间存在脱节。有用户评价称:“这款应用以肤浅为荣。这是一个专为内容创作者打造的平台,旨在创作令人向往的内容。” 创作者需要花大量时间、精力策划图文内容,而普通用户没有太多自发创作内容的热情,一些人觉得这种分享较为“刻意”“虚假”,渐渐失去兴趣。
“TikTok难民”潮下,一个做AI出海产品运营项目的团队最近也专门研究了Lemon8,但很快放弃了进入这个平台。他们分析Lemon8点赞破10万的热门帖,发现产品种类都比较少,且具有明显女性向特征。比如好物类分享更偏实体、品牌产品,少见电商、数码、虚拟产品。食物类分享更偏烘焙产品,少见探店、国别特色产品。
他们得出结论,Lemon8只能留下美国20岁—30岁精致小资的女性,很难留下其他TikTok用户。“它还处于商业化非常原始的阶段,社区文化还没有形成。”该团队成员告诉《财经》。
苏珊只把Lemon8视为对TikTok的留念,她说,如果TikTok继续运营,她会卸掉这个软件。
与此同时,苏珊爱上了小红书,想长期留下来。和很多美国人一样,她在TikTok刷到了华裔美国网红的呼吁视频,为了抗议“TikTok威胁数据”的叙事,下载了这个全中文平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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